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迟子建 擎一盏素灯前行

发布时间:2018-07-11

 

 

 

重读经典

 

 

 

迟子建的小说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是一部鄂温克人的民族史诗,作者以抒情的笔触讲述了鄂温克民族在现代化进程中的坚守和抗争。本书荣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。

 

 

“当我很小在北极村生活的时候,我认定世界只有北极村那么大。当我成年以后见到更多的人和更绚丽的风景之后,我回过头来一想,世界其实还是那么大,它只是一个小小的北极村。”

 

文/石志藏

有年夏天,我从东海之滨的宁波,来到了地处祖国边陲的室韦小镇。从旅行车上下来,我一眼瞥见一条河流从小镇旁边泛着波光缓缓流过,当我安顿好行李,来到这条中俄边境的界河时,只见一块巨石上书“额尔古纳河”。我眼睛一亮,不禁发出惊呼:这就是迟子建笔下的额尔古纳河吗?一旁的导游明确地回答我:是的,这就是额尔古纳河,我们所处的位置就在河的右岸。说来惭愧,因为此前我刚读完迟子建写于2005年的长篇小说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。带着阅读后的余温,就来到作者的取材地,能不无限感慨吗?我蹲在河床边,双手捧起河水,让自己与额尔古纳河有了亲密的接触。

我关注迟子建,就是从她的长篇小说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开始的。后来的几年时间里,我陆续读完了她的多部作品,如《伪满洲国》,小说集《逝川》、《雾月牛栏》、《白雪的墓园》等,还有散文随笔,从作品阅读中,使我对迟子建有了新的更多的了解。

北极村:她的精神世界

北极村,又叫漠河村。迟子建就出生在这个地方。我常常在想,迟子建的创作风格和文学成就,除了她的文学天赋以外,是否和极昼极夜有关,因为极昼所产生的极光能触发人的灵感,而极夜则能给人的创作带来一种极致的宁静。“假如没有真纯,就没有童年。假如没有童年,就不会有成熟丰满的今天。”1986年1月,22岁的迟子建在《人民文学》发表了她的小说《北极村童话》,小说的开篇上就写下了这段文字。“太阳沉下山了。天边飞着晚霞,深一块,浅一块的。它们有的大红,有的粉红,有的则金黄。那大红的像炉膛的火,粉红的像小猫的舌头,金黄的像大公鸡的尾巴。它们深的颜色变浅了,浅的更谈了,星星就眨着眼跳出来了。”“彩虹走了。天空纯净得像一弯清水。”“秋风起了。嫩嫩的苞米粒变硬了,豆角叶变黄了,柿子晒红了脸,沉甸甸的倭瓜拽折了枝蔓。房盖上,红一块、绿一块的,晒满了胡萝卜和豆角丝。”迟子建笔下的北极村确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。以至成名后的迟子建,有一年去挪威访问,在与挪威当地作家的座谈中,她深情地说:“当我很小在北极村生活的时候,我认定世界只有北极村那么大。当我成年以后见到更多的人和更绚丽的风景之后,我回过头来一想,世界其实还是那么大,它只是一个小小的北极村。”后来,因迟子建作品的影响,很多人去北极村旅行。对此迟子建有自己的看法,她认为:“他们有可能会失望,或者会喜欢那个地方如画的风景,但他们看不到那些山河灵魂里的东西。可是我在那儿,就是那片土地的一个主人。我整个的灵魂和文学的根在那儿。我要好生呵护它,它也会呵护我。我真应该感谢上苍让我生在这样一个地方,这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。”对迟子建的这段话,我深以为然。因为,作为同代人,我又是一个文学爱好者,我的家也在乡村,我对自己的家乡也有同样的情愫。

独特的精神之塔

迟子建是一位脚踏实地而又极具想象力的作家。在她的小说作品中,朴实的美始终是主旋律,包括她的语言、意境,乃至人格和生活态度。迟子建心无旁骛,“始终保持着一种均匀的创作节奏,一种稳定的美学追求,一种晶莹明亮的文字品格。”

迟子建的小说别具一格。创作题材之朴素新颖、主题表现之深刻博大,每每激活现代人那颗日渐疲惫和麻木的心灵。譬如她的《北极村童话》、《原始风景》、《向着白夜旅行》、《白银那》等作品,字里行间都有这样的意涵。《黄鸡白酒》也不例外,如“哈尔滨这座城,能气死卖胭脂的吧。长冬一来,寒风就幻化成一团团粉扑,将姑娘们的脸颊涂红了。”“你若活腻烦了,走在烟火街上,也是厌世不起来的。那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,宛如一缕缕拂动的银丝,织就了一张无形的大网,从头到脚地罩着你啦。”她不仅不会令读者失望,读罢,总有一种温情的东西在你心中悄然涌动,轻轻撩拨着你的心弦,并使你的心灵世界静谧富有而不浮躁乏味。

迟子建以独具一格的视角、悲天悯人的情怀在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中,书写了一部鄂温克人生存现状及百年沧桑的历史,全景式地展现了这个弱小民族在现代化进程中不断抗争的生存现实。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描绘的是一种原生态的少数民族的生活,他们的故事在小说的叙说中互为穿插、牵引、印证,构成一种相互映衬的镜像结构,展示人类生存的另一世界。阅读中,我似乎置身于原始森林,人物和动物在眼前一一掠过,感到森林中的空气,在我耳旁“嗖嗖”流过,给人以强烈的空间感。

迟子建本真、纯粹的写作,是她一贯的文学创作风格,她是一位文学路上的夜行者,手持素灯,义无反顾,孑然独行。在黑夜中,迟子建手中的素灯照亮了一方独特而又神圣的天地。迟子建是一位用文字取暖的女作家,字里行间,带给读者无尽的温暖。迟子建说过:“人肯定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苍凉感,那么我们所能做的,就是在这个苍凉的世界上多给自己和他人一点温暖。在离去的时候,心里不至于后悔来到这个苍凉的世上一回。”

迟子建的小说一般没有强烈的大悲大喜,也没有鲜明的爱憎褒贬,更没有强加于人的偏执与独断,而是心平气和、善解人意式的微风细语与举重若轻、气象万千的艺术手法。譬如《清水洗尘》中的少年用一盆清水,完成了一种人生的仪式,少年在无意间成长,此中的微小细节丰满扎实,极见迟子建对小说艺术的把握能力。

在小说创作道路上,迟子建建立了自身独特的精神之塔。

宛若平常一首歌

迟子建的散文,则绽放着一种温情质朴的美,她所写的散文作品向读者呈现出生活功底厚实、语言素雅清丽、文笔真挚细腻的风采。

她的散文作品不象有些名家语言架势很大,字眼深奥,雕琢痕迹明显。迟子建的作品基准于生活写真,呈现的是一幅世俗风情画,因而有一种平民式的亲和力。她直面社会生活,敢想、敢写,既讴歌生活,又不回避社会现实。她的语言常常比拟和诗化,故而把一些事物写得活灵活现,显得动感极强,又超脱飘逸,引人入胜。

她的散文作品有厚重的生活积淀,浓重的生活气息。《我对黑夜的柔情》、《萨尔图落日》、《水墨丹青黑尔滨》、《雪山的长夜》、《伐木小调》、《风雨总是那么地灿烂》、《暮色中的炊烟》、《蚊烟中的往事》等等,无一不是作家日常生活累积的一种印证。如《暮色中的炊烟》:女人们喜欢在晚饭后串门,她们去谁家串门前,要习惯地看一眼这家烟囱冒出的炊烟。如果格外地浓郁,说明人家的晚饭正忙在高潮,饭菜还没上桌呢,就要晚一些过去;而如果炊烟细若游丝、若有若无,说明饭已经吃完了,你这时过去,人家才有空聊天。还有《伐木小调》中,作家小时随父进山伐木,更是写得生活气十足。《故乡的吃食》、《北方的盐》可以说是“骨子里生活”的写照,充满了烟火味。

迟子建的散文作品感情真挚而又平实,宛如平常一首歌。她在作品中恰如其分地把握自己的感情,是一种难度,也是一种高度,迟子建做到了。《伤怀之美》、《我的世界下雪了》、《动物们》、《灯祭》、《两个人的电影》、《白雪红灯的年》等。如《我的世界下雪了》中写道:“我之所以喜欢回到故乡,就是因为在这里,我的眼睛、心灵与双足都有理想的漫步之处。”“我回忆起一年之中,不论什么季节,我都要做关于雪花的梦,哪怕窗外是一派鸟语花香。看来环绕着我的,注定是一个清凉而又忧伤、浪漫而又寒冷的世界。我心有所动,迫切地想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。我伸手去开床头的灯,没有打亮它,想必夜晚时停电了;我便打开手机,借着它微弱的光亮,抓过一支笔,在一张打字纸上把那句最能表达我思想和情感的话写了出来,然后又回到床上,继续我的梦。”

迟子建的作品语言灵动,极赋美感。《春天是一点一点化开的》(序)、《鲁镇的黑夜与白天》、《紫气中的烟火》、《光明于低头的一瞬》、《锁在深处的蜜》等等。《春天是一点一点化开的》中关于春季的表述,很是美妙:“虽然季节的时针已指向春天了,可在北方,霜花却还像与主子有了感情的家奴似的,赶也赶不走。什么时候打发了它们,大地才会复苏”。“极北的春天是一点一点化开的。它从3月化到4月甚至是5月,沉着果敢,心无旁骛,直到把冰与雪,安葬到泥土深处,然后让它们的精魂,又化做自己根芽萌发的雨露”。《西栅的梆声》写的是乌镇:“到乌镇时已是晚上九点,江南的雨淅淅沥沥下着,好像乌镇这个素服女子忙活了一天,正在做安寝前的沐浴”。如此用文字表述乌镇,着实令人叹服。“秋凉了,风已经很硬,落日已尽,天边涌动着轰轰烈烈的火烧云,映红了半面江水”(《伤怀之美》)。她在《上个世纪的飞雪和溪流》中说“大兴安岭的开发,使林木资源日渐匮乏,小时候常见的参天大树,好像都被老天召走,做了另一世界晚祷的蜡烛,难觅踪影了。而那如丰富神经一样遍布大地的溪流,也悄然消逝了。”《我们到哪里去散步》中,作家面对沙尘天气,“像一匹肮脏的野马,满身风尘地来了”,然后“心底涌起无边的苍凉来”。她无边感慨地说:“人在本质上是孤独的,自然社会往往能给我们孤独的心灵带来某种安慰,可城市中的我们,离自然是越来越远了,我们的孤独,又有谁知呢?”

散文是生活真实的反映,迟子建和我都是上世纪60年代初出生的人,虽然迟子建生活在北方,而我生活在南方,但她的作品里所涉及的人,描写的事物以及表达的情感等等,作为同代人有很多相似之处,因此读来倍感亲切。(建行宁波市分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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